一部《繁花》的誕生

《繁花》之路始於文學
上海作家金宇澄以滬語寫成的長篇小說《繁花》，書寫上世紀60至90年代上海城市生活，同時亦記錄了上海的「成長」。小說於2012年正式發表後廣受好評，更獲第九屆茅盾文學獎。出生於上海的著名導演王家衛對《繁花》一見如故，於2014年買下此書的影視改編版權，並開展籌備工作。由洽購版權、改編、搭建場景、選角等前期籌備，到拍攝、剪輯、放映，王家衛為他首次執導的電視劇作品，製作耗時長達10年。他更透露，這部作品是繼《花樣年華》和《2046》的第三部曲。

 

王家衛為了真實呈現90年代上海不同範疇的場景，無論是飯館、辦公室、股市等，都設有專門的資料搜集及研究組。劇組又與上海音像資料館聯繫，尋得超過60個、累計1,800分鐘的相關歷史影片，作為拍攝參考。此外，又於2020年向公眾徵集90年代上海舊物作為拍攝道具，務求還原歷史細節。王家衛更於上海影視樂園以1:1實景搭建昔日霓虹璀璨的黃河路，將90年代上海經濟騰飛的社會氛圍、燈紅酒綠的城市生活呈現出來。

 

情義交纏的傳奇故事
電視劇《繁花》以1990年代上海為背景。改革開放後，中國社會充滿機遇，男主角阿寶在師父爺叔的指導下，憑着膽識過人、敢闖敢拚、重情重義的特質，在商界闖出了名堂，成為「左手做外貿，右手炒股票」的「寶總」。阿寶在上海闖蕩江湖的生涯裡，身邊有三個女人。一是潑辣爽朗、熱情坦率的汪明珠。她在「外灘27號」國營外貿公司工作，常常與阿寶一同吃排骨年糕。二是外表市儈，內心溫柔深情的玲子。她與阿寶相識於日本，兩人回到上海，在進賢路合夥開了餐廳「夜東京」。阿寶在黃河路談完生意回來時，她總會為阿寶煮一碗「寶總泡飯」。三是氣質高貴冷艷，歷盡滄桑的李李。她從深圳來到上海，獨力在黃河路開了富麗堂皇的「至真園」。阿寶和三位女子的情義交纏，編織出一段傳奇故事，如繁花在紙醉金迷的黃河路上綻放。

 

儂聽得懂伐?
電視劇《繁花》以上海話拍攝，同時推出普通話配音版。王家衛選角時，要求演員能說流利的上海話，故劇中演員多是上海人。 當中上海話引發了不少學者討論和爭議：胡歌講的是年輕一輩的上海話；馬伊琍講的上海話相對標準……雖然演員說的都是上海話，實則同中有異，《繁花》滬語可謂百花齊放。 白相上海、重走《繁花》路，先由上海話說起，齊來感受劇中滬語魅力，領略箇中奧妙！

《繁花》滬語小字典，儂曉得多少？

 

不響
解釋：靜着，不作聲。 場景：阿寶對汪小姐說「做生意要先學會兩個字，不響。」

 

有數
解釋：明白、知道；答應幫忙；雙方關係好。 場景：劇中角色告知阿寶某事，阿寶常答「有數了」，意思就是知道了。

 

靈
解釋：好、很棒。 場景：爺叔對阿寶說他在和平飯店找的房間「不靈」，即是房間不夠好。

 

苗頭
解釋：本事、門路、辦法；事情顯露的趨勢。 場景：爺叔教阿寶做生意：「上海人做生意，講究派頭、噱頭、苗頭。」

 

爺叔
解釋：叔父的意思，而上海人一般稱長輩為爺叔，以示尊重。 場景：劇中阿寶尊稱他的恩師為「爺叔」。

 

碰哭精
解釋：形容動不動就哭，過分嬌氣的小孩。 場景：阿寶取笑汪明珠是「碰哭精」。

 

十三點
解釋：形容傻裡傻氣、言行不合常理的人。 場景：汪明珠笑罵阿寶「十三點」。

 

劈情操
解釋：談戀愛、說情話；風花雪月。 場景：阿寶說，黃河路上的人「不是做生意，就是劈情操。」

 

搭界
解釋：有關係。 場景：夜東京夥計問玲子寶總會不會來，玲子說：「跟你搭界嗎？嘴巴給我閉牢。」

 

洋盤
解釋：外行，不識貨。 場景：魏總向李李打聽阿寶的生意：「玩歸玩，我總要知道自己在玩甚麼吧？否則人家當我是個洋盤。」當中洋盤指的就是外行。

 

海潮的迴響： 上海方言文化展示體驗館
在上海大學寶山校區有個上海大學博物館，其中有一個上海方言文化展示體驗館，可以聽聽申城的吳儂軟語；另有專門展示海派文化的展廳，比如海派的戲曲、電影、音樂、繪畫等；亦有展示海派旗袍的展廳，收藏了江南望族榮氏家族的一批精美旗袍。其中，上海話中的外來語詞匯以霓虹燈的造型呈現，比如上海人經常掛在嘴邊的稱讚詞「嗲」原來來自「dear」，水門汀音譯自「cement」，外公拄的拐杖「斯的克」來自「stick」……從中能窺見海派文化中「洋氣」的一面。轉過身來，又能在裁縫舖、早飯舖、弄堂口，通過互動觸摸屏與場景中的人對話，這又是上海文化中「市井」的一面。

 

上海大學博物館 開放時間：星期一至日 08:30-16:30

參觀方法：免費入場，但須透過微信公眾號預約

地址：上海市寶山區南陳路333號 電話：86-21-66133465

 

跟着《繁花》白相相

《繁花》電視劇的熱播令觀眾紛紛走到上海街頭找尋劇中的地標，黃河路、進賢路、南京路擠滿了專程前來考據的《繁花》迷，至真園、滬聯百貨、外貿大樓等建築「原形畢露」，同時也有一些店舖是完全虛構的。當中又知多少？

黃河路

在電視劇《繁花》裡，最「扎台型」（上海話，形容人「耀眼」，形容事物地方則為「吸睛」）的人是寶總，最「扎台型」的地方要數黃河路。

 

黃河路位於上海市中心，是一條垂直於南京西路的支路。走在南京西路上，抬頭看到大光明電影院和國際飯店，夾在兩者當中的便是黃河路。黃河路長755米，1990年代是它的巔峰時期，上海人叫它「黃河路美食街」。美食街緣起於1992年2月，黃浦區政府鑒於南京路飯店不足，決定開發黃河路美食街。1993年9月，隨着「黃河路美食街」跨街燈彩牌竣工，這條美食街亦正式落成。當時上海已經有了乍浦路美食街，又新添一條黃河路美食街，且地段更好，飯店更顯檔次，一下就成為市民津津樂道的話題。

 

當時黃河路上有41家餐廳，最高峰時期多達8、90戶，主打粵式口味的海派融合菜，每家均供應澳洲龍蝦、甲魚、大王蛇。黃河路叫人印象最深的無疑是霓虹燈。當時港台文化風靡內地，大家學香港，都採用伸出到街道上的立牌式霓虹燈箱。一入夜，霓虹燈箱擠擠挨挨，撐滿了天，燈紅酒綠，繁華至極。王家衛正是原樣複製了當年的情景，正如原著作者金宇澄在《繁花》中寫的「霓虹養眼，萬花如海」。

 

昔日風光不再
惜如今的黃河路繁華褪盡，飯館還是有的，只是沒那麼燈紅酒綠了，生意也是不溫不火，馬路上也不再車水馬龍。一方面，隨着都市發展，周邊很多居民遷離城市，缺了人氣；另一方面，愈來愈多中國各地乃至世界各國菜式進入上海，川菜、湘菜、日本料理、意大利薄餅、漢堡包、法式大餐……就餐形式選擇甚多，豐儉由人。相較而言，黃河路上動輒十人一桌的「圓枱面」，清一色融合了粵式口味的本幫菜，讓人感覺單一，年輕一代甚為卻步，黃河路美食街也漸漸走向了沒落。

 

如今要是來黃河路，喜歡看看建築的，可到長江公寓（原名卡爾登公寓），小說家張愛玲曾居住於此；愛嚐嚐小吃的，可以試試佳家湯包、大王鍋貼、小楊生煎；想要帶手信回去的，南京西路口的國際飯店西餅屋前永遠排着隊，蝴蝶酥、銀絲卷是上海人的最愛；仍舊想要體驗當年繁華的，半島酒樓、粵味館、乾隆美食都從當年一路走到了今天，當然，還有苔聖園，也就是劇中至真園的原型。

 

黃河路
地鐵1/2/8號線人民廣場站9號出口步行1分鐘

苔聖園與至真園

苔聖園就是《繁花》劇中至真園的原型，如今黃河路的必到之地。苔聖園酒家於1993年開業，位於黃河路鳳陽路口，是最早進駐黃河路的餐館之一，主打本幫菜。這裡也確實如《繁花》般有個老闆娘，人稱「祁總」，擔任了《繁花》劇組的菜品顧問。作為黃河路上的元老級飯店，苔聖園虎踞一角，以地方大、人氣旺稱雄一方。當年，成龍、萬梓良、張學友等巨星都曾光顧。據老闆娘介紹，當時的客人以做外貿生意、從事工程為主，就是上海人說的「大戶」。一桌3、4千元的消費，相當於普通老百姓一個月的工資。

 

本幫風味 食客如故
如今的苔聖園，裝修擺飾仍舊是幾十年前的風格，價格回落到平民消費水平，顧客以老一輩的上海「爺叔」、「阿姨」為主，亦即當年在黃河路叱咤風雲的一代人。苔聖園比較迎合他們的口味，他們並不在意菜式用油稍多，亦不講究擺盤，吃的是上海本幫菜風味。年輕人則不太賣帳，在評點美食的平台上，苔聖園的評價並不高，沒想到電視劇讓餐廳再次火熱起來。

 

苔聖園：
黃河路50號 地鐵1/2/8號線人民廣場站9號出口步行3分鐘

 

和平飯店

套用魏總的句式，和平飯店是外灘的一顆明珠。和平飯店位於南京東路和外灘的路口，由南北兩棟歷史建築組成。靠南京東路北面的是北樓，裝飾藝術風格和芝加哥學派哥德式相結合，當時的造價為250萬兩白銀，被稱為「遠東第一樓」。它的墨綠色金字塔型銅頂多年來都是外灘的地標之一。提起和平飯店，大家心目中閃過的一定是這個墨綠色屋頂。南樓就在北樓對面，原來是匯中飯店，新文藝復興式樣，大面積白色面磚外牆以紅磚腰線分割，在高大英挺的北樓旁像個「小可愛」，略施粉黛。兩棟樓風格迥異，在外灘「萬國建築博覽群」中，均為不可忽略的「顏值擔當」。在和平飯店背後的九江路上，曾經是20路電車終點站，現已改至漢口路，筆者曾在讀高中到大學的一段時間，每天都坐這部車經過，經常觀賞它賞心悅目的「美貌」。此次《繁花》熱播，勾起不少回憶。

 

國內外名人下榻
和平飯店從前身華懋飯店開始，就曾接待過眾多國內外名流，比如諾貝爾物理學獎獲得者馬可尼、喜劇大師差利．卓別靈、劇作家蕭伯納，以及伊莉莎白二世、美國前總統列根、克林頓、布殊、拳王阿里等等。在和平飯店一層，有一面照片牆述說着和歷史名人的點滴故事，值得一看。劇中寶總和爺叔上上下下乘坐的鐵柵欄古董電梯已經95歲了，雖然還能運轉，但一般情況下很少使用。

 

此外，劇中舉辦新年倒計時的宴會廳「和平廳」、寶總和汪小姐「撇情操」的屋頂花園，都值得慢慢欣賞。尤記得劇中跨年時，寶總與汪小姐來到和平飯店的露天陽台，寶總送出了新年禮物：一副隱形眼鏡；宴會廳裡流光溢彩，舞會音樂是Auld Lang Syne，兩個人從宴會廳裡望向窗外，滿是對未來的憧憬。

 

英國套房盡顯身價
和平飯店的9國特色套房為其一特色，這9間套房每個房間的建築風格來自不同國家。電視劇《繁花》裡，爺叔帶着阿寶開長包房作為辦公室的72號房就是英國套房。改革開放初期，上海還沒有像樣的寫字樓，街面上亦鮮有咖啡館，要與人談事情要去哪裡呢？當時不少做生意的人都會選擇在酒店裡租「長包房」。英國套房可算有三進，第一進是玄關、飯廳和會客廳；第二進是客廁和臥室；第三進是主廁和浴室。樓底很高，空間感充足，房間裡的設施和裝飾奢華復古，無論肉眼看還是觸碰都很有質感。窗戶打開直面東方明珠、上海中心、環球金融中心這象徵上海天際線的「三件套」，江風讓人心曠神怡。

 

和平飯店：南京東路20號 地鐵2/10號線南京東路站2號出口步行11分鐘

進賢路與「夜東京」

前面寫的那些「地標」，有的擁有獨領過風騷的那些年，有的從舊時到今日都是上海的門面，那麼進賢路就是上海的真實內在，親切、妥帖，帶着濕漉漉的暖意。進賢路夾在陝西南路和茂名南路，是屬於老盧灣的一條小馬路，全長不過300米。這條路的兩邊是老弄堂，大多數精品小店、古董家具店、餐廳是利用門面房營業，就跟劇裡一樣。工作日的白天，這裡靜謐且安逸。走在小街上，抬頭能看到居民晾曬的衣服，或是低矮屋頂上眯着眼的貓咪；弄堂口，有老人坐着曬太陽、拉家常。一到夜裡，小馬路兩邊像「夜東京」那樣的小飯館就開始忙碌起來，以家常本幫菜為主。

 

《繁花》原著裡寫進賢路的小飯店：「一開間門面，裡廂挖低，內部有閣樓的小飯店……」店堂照例吊一部電視機，擺六七張小枱子，每枱做三四人生意。客人多，枱板翻開坐六人，客人再多，推出圓枱面，螺螄殼裡做道場。電視劇《繁花》裡的「夜東京」便是這樣，店面不大，帶個閣樓，做的是熟客生意，吃的是暖心落胃的家常小菜。

 

尋常滋味盡在小店
現實中的進賢路上，這樣的小飯店以「蘭心」、「春」、「海金滋」最具代表性。蘭心的乾燒鯧魚、紅燒肉、油爆蝦；海金滋的葱烤大排、蟹粉蛋、糟溜魚片；春的腌篤鮮、田螺塞肉、毛蟹年糕，那都是上海人家的尋常滋味。馬路對面還有一家西餐館叫天鵝申閣，店裡老上海炸豬排、羅宋湯、雞絲焗麵、法式蝸牛和核桃冰糕，很適合老上海口味。這些小店的生意是真好，不是因為《繁花》大熱的緣故，而是20多年來一直都那樣好，年輕人喜歡，也愛扎堆湊熱鬧，老外也每每吃到盤底朝天，一晚上「翻枱子」要翻上幾次。家常小菜，不接受預訂，要想吃到，最好趁早。不然的話，夜裡每家店門口都有人坐在門前等位。

 

現在有不少外地遊客跟着《繁花》來進賢路，尋找248號夜東京。現實中，進賢路上並無248號，不過幾乎每家本幫小館或是咖啡館都像夜東京。走進去在窗邊坐下望向對面的精品店、潮服店，或許就會發現有「菱紅」的身影。

 

「外灘27號」
羅斯福公館與外貿大樓。在《繁花》劇中，「外灘27號」在寶總、汪小姐、爺叔口中反覆唸叨。鏡頭出現，斜斜的陽光打在「外貿大樓」這4個字的金字招牌上，高高在上；也在金科長辦公室的百葉窗和老書桌上，照出一段光輝歲月。「外灘27號」位於北京東路和外灘的路口，離寶總的辦公室和平飯店僅隔兩條馬路，這也是爺叔選擇和平飯店的原因之一：近水樓台先得月。

 

這裡曾是昔日上海灘最大的洋行——英資怡和洋行的辦公大樓，面向黃浦江側的建築面寬50餘米，在整個外灘建築群中雄居第二。1955年大樓收歸國有，長期由上海外貿管理局及下屬公司使用，可以說上海的外貿經濟就是從這裡騰飛的。如今這裡是羅斯福公館，設有牛排館、酒吧等。坐上百年的舊式電梯上到6樓，就是備受藝術愛好者追捧的久事美術館，展出過愛德華．蒙克版畫與油畫展、馬克．夏加爾展、喬治．莫蘭迪展等多個國內外知名藝術家、經典藝術大師的各式展覽。

 

說到外灘，可謂是上海的標誌。「萬國建築博覽群」讓人夢迴昔日摩登都市，對面的浦東陸家嘴地區，則聳立着以東方明珠廣播電視塔為代表的今日上海地標。外灘在《繁花》原著中並未被怎樣提起，然而在電視劇中卻是商戰的策源地，也許就是因為它濃縮了老上海、新上海諸多元素的符號吧。

 

「外灘27號」羅斯福公館
地鐵2/10號線南京東路站7號出口步行11分鐘

永安百貨與滬聯商廈

《繁花》中為三羊牌服裝打響第一炮的滬聯商廈，用上海話發音就能聯想到它的原型是華聯商廈，即現在的永安百貨。華聯商廈開在南京東路上，其前身是1918年開業的永安百貨公司。1988年1月8日，「華聯商廈」在南京東路開業。按照當時的審美，還「創新」地在外牆上安裝了茶色玻璃幕牆，頗具「摩登感」。華聯經營中高檔商品3萬餘種，其中尤其以服裝最為突出，在當時上海有「穿在華聯」的口碑。2005年，華聯商廈改回了它的老名字「永安百貨」，外牆也拆除了玻璃幕牆，恢復了最初的歐陸建築風格。

 

《繁花》的後半段裡還出現了一家「上海服飾公司」，和它最接近的就是現永安百貨對面的上海時裝商店。它也是滬上老字號企業，其所在大樓有着100多年歷史，為古羅馬建築風格，典雅端莊，也是南京路步行街上的「老面孔」了。

 

不過這些老商場風光不再，購物的風頭早就被南京西路「千億商圈」、淮海路iapm等新式商場搶走了。而被「范總」、「麻老闆」心心念念的南京路，指的是南京東路步行街，號稱「中華商業第一街」，有超過百年的商業歷史，沒有一部以「上海灘」為題材的影視作品能繞過的取景地，如今的大型旅遊景點。這裡直到8、90年代仍是上海引領潮流的地方，所以「范總」們打破了頭也要躋身南京路。

 

永安百貨：南京東路635號
地鐵1/2/8號線人民廣場站19號出口步行9分鐘

曹家渡
劇裡阿寶和雪芝談戀愛約會的曹家渡，是「老靜安」的一角和長寧、普陀的接壤地塊，是當年滬西的重要交通樞紐，23路、13路、45路等不少公交車的終點站都設在這裡。雪芝揮舞着小旗子做賣票員的電車13路，上海人親切地稱之為「小辮子」，當年往返於曹家渡和提籃橋之間，是連通滬西滬東的直達公交。劇裡在曹家渡的戲份都是回憶，相比劇中黃河路的紙醉金迷，記憶裡的上海反而更寫實，更帶有真實的年代感。劇中在曹家渡出現過三個地點：洪順興暖鍋、新華書店和郵電局。真實的情況是：洪順興不存在，新華書店和郵局是鄰居。如今，新華書店已經不在了，而郵電局曹家渡支局仍然在營業，位於長寧路91號。

 

曹家渡
地鐵13/14號線武寧路站 或 14號線武定路站

思南書局．詩歌店

皋蘭路東正教教堂，《繁花》原著和劇裡都有提到。小說裡寫：「皋蘭路尼古拉斯東正教堂，30年代俄僑建立，據說是紀念蘇維埃處決的沙皇尼古拉二世，打雷閃電階段，陰森可懼，太陽底下，比較養眼。」作者金宇澄還專門手繪了插畫，阿寶和蓓蒂兩個小孩坐在屋頂上，斜後方的就是「洋葱頭」的教堂。這座小而美的教堂依然矗立在清冷的皋蘭路上，2019年底被改成了思南書局．詩歌店，設計得很美，書架看似依教堂之勢而建，實則只是裝置，與原建築並無關係，這樣來保護這座優秀歷史建築。書店裡搜集了各國的詩集，有中國的唐詩宋詞、新詩，有日本的俳句，也有波蘭、愛爾蘭等國的詩歌及繪本。

 

思南書局．詩歌店：皋蘭路16號
地鐵13號線淮海中路站2號出口步行8分鐘

 

上海影視樂園
黃河路、苔聖園、進賢路、南京路……給大家介紹了不少《繁花》電視劇裡的原型，但是真正拍戲的實景地都在上海影視樂園裡。上海影視樂園又稱車墩影視基地，位於松江車墩，建於90年代末，是聞名全國的「老上海」拍攝地，《情深深雨濛濛》、《功夫》等很多家喻戶曉的電視劇、電影都有在這裡取景。聽說王家衛要拍《繁花》，3年多前，上影集團投資5億，以1:1的比例復刻了上世紀90年代的黃河路、進賢路實景，在黃河路上足足裝了24座大型霓虹燈和50多塊店舖招牌。最招牌的場景要數「至真園」，踏入金碧輝煌的大堂，走上鋪着紅毯的旋轉扶梯，回眸一望，你就是「李李」。這個區域目前還在整修，據聞不日開放。

 

上海影視樂園：影佳路366號
地鐵9號線松江新城站轉881路公共汽車至車墩站，出站後步行9分鐘

 

《繁花》熱潮太響

電視劇《繁花》所呈現的90年代上海引發懷舊熱潮，到上海旅遊亦成為近期的熱門話題。李李經營的至真園、汪小姐愛吃的排骨年糕、阿寶身上的西裝等，不單備受關注，銷量更節節上升。雖然全劇30集的《繁花》已落幕，然而曲終人未散，其引發的熱潮與效應廣泛深遠，值得深思。

 

百年飯店一房難求
和平飯店是《繁花》主要場景之一，劇中爺叔讓阿寶長租和平飯店英國套房，以作為阿寶做生意的噱頭，故不少兩人對話場景皆在此處實地拍攝。《繁花》播出後，英國套房一晚的租價飆升至16,888元，但仍是一房難求。和平飯店門口6幅大型海報亦換上了《繁花》劇照，吸引途人駐足觀賞拍照；並在正門入口處設「阿寶窗口」，不少遊客排隊入內與阿寶「合照」。和平飯店亦順勢推出《繁花》訂製雙人餐，菜式包括「汪小姐心頭愛——甜醬排骨脆年糕」、「范總的燜聲發大菜——清炒菜心燜香菇」、「至真園今冬爆款牛河——韭黃香乾炒牛河」、「夜東京新晉甜點——腐乳泡飯雪糕」等，連服務費索價1,702元。亦有《繁花》下午茶，設創意菜式「冬天裡的一把火——冬季蘑菇泡芙、伊比利亞火腿」、「汪小姐的首單慶功蛋糕——焦糖蘋果香草巴伐利亞蛋糕」、「寶總欽點的逆風翻盤三文魚——自製煙燻三文魚、奶油芝士、魚子醬」等，單人599元、雙人999元，另收16.6%服務費。這些套餐每日限量發售，至今預訂依然相當爆滿。現在還剩《繁花》主題導覽套餐，包括參觀拍攝點並享用同款餐飲：「寶總泡飯」和排骨年糕，售價每位888元，同樣需要預約。

 

設紅綠燈維持秩序
海量觀眾來到劇中主要場景黃河路舉機拍照，以苔聖園一帶最為擁擠。當地有關部門甚至在苔聖園門前之十字路口增設臨時紅綠燈，並出動交通警察維持秩序。今日黃河路依然人流不絕。而最為矚目的苔聖園，在《繁花》播出後，其年夜飯的剩餘座位即被訂滿。酒家更乘着熱潮推出每席1,880元的「至真繁花宴——懷舊經典套餐」，菜單包含劇中魏總請客的「霸王別姬」。經理日前表示，《繁花》播出前每日生意額只有8萬，播出後上升到24萬，高峰時候更每日高達30多萬；以往過完年生意很淡，但現在生意還是比播出前好很多。

 

懷舊美食大受追捧
除了繁花雙人餐，亦帶旺了平民小吃。不能不提汪小姐愛吃的排骨年糕，儘管劇中沒有出現店舖名字，但以排骨年糕聞名的百年老字號鮮得來門外已是大排長龍。鮮得來創立於1921年，最初是黃浦區中法學堂（今光明中學）旁的一個攤檔，為迎合師生口味而製作五香排骨年糕和烘魷魚。其中排骨年糕深受市民歡迎，鮮得來「排骨年糕大王」的名氣漸響，近年更獲列入黃浦區非物質文化遺產項目。對於「繁花熱」，鮮得來總店店長憶述，電視劇才開播一週，大批客人在門外排隊，外賣機器僅10分鐘便已接單超過300份。

 

鮮得來以外，不少黃河路的餐館都賣起排骨年糕來，並以《繁花》海報作招徠吸引食客，網民更戲稱黃河路成了「排骨年糕一條街」。餐廳以外，排骨年糕在外賣平台的搜索量亦暴增近7倍，可謂炙手可熱。另外，玲子為阿寶製作「寶總泡飯」，也掀起了上海吃泡飯的熱潮。劇中虛構餐館「夜東京」所處的進賢路，有餐廳趁勢推出同名泡飯，並貼出劇照吸引食客入內品嚐。《繁花》播出約兩星期，泡飯在外賣平台的訂單量上升1.5倍，網絡上更出現大量製作「寶總泡飯」的教學影片。

 

此外，爺叔愛吃傳統糕點定勝糕，劇中玲子送了一袋杏花樓定勝糕給爺叔，也帶動了現實裡老字號杏花樓的生意。苔聖園對面的杏花樓客流倍增，店長表示生意很好，大廳招待的客人一批接一批，外賣生意亦明顯增加。

 

同款西裝訂單不絕
爺叔教阿寶「見客必須要全副行頭」、「穿西裝要人穿衣，不讓衣穿人」，並讓寧波紅幫裁縫為阿寶訂造西裝。劇中提及的紅幫裁縫雖來自寧波，但發展成名於上海，這些師傅講究「四功」（刀功、手功、車功、燙功）、「九勢」（脅勢、胖勢、窩勢、凹勢、翹勢、剩勢、圓勢、彎勢、戤勢）和「十六字標準」（平、服、順、直、圓、登、挺、滿、薄、鬆、勻、軟、活、輕、窩、戤）。據資料記載，孫中山、梅蘭芳等名人都曾託上海紅幫裁縫訂製西裝。而劇中爺叔的幾句話，讓上海西裝訂製市場興旺起來，黃浦區一家西裝訂製店老闆表示，《繁花》播出後很多人訂製寶總同款，訂單已經排到了兩個月後。有說連在浙江寧波的洋服老店電話也被打爆，全是指名訂製寶總西裝。此外，網上亦出現了大量以《繁花》作招徠的西裝訂製宣傳，目前「繁花西裝」的搜索結果已超過9.2萬個。

 

周邊產品同樣火爆
電視劇帶旺旅遊，就連周邊產品也商機處處。連鎖茶飲品牌與《繁花》合作，推出了「繁花（白蘭香）」飲品，並以「白蘭綻放，繁花似錦」、「花上枝頭，共飲一杯」作宣傳語。聯名飲品調味為白蘭花香，源於90年代前夕白玉蘭獲選為上海市市花；杯身為黑金色設計，貼上經典大字「繁花」郵票，讓人聯想到阿寶與汪小姐初見時一起撕郵票的場景。聯名飲品更設限時活動，以雙杯套餐方式贈送《繁花》紀念票根和黃河路貼紙，吸引一眾《繁花》迷搶購「集郵」，據悉聯名飲品在春節期間的銷量逾百萬杯。

 

文藝音樂皆受關注
在電視劇播出後，金宇澄創作的《繁花》原著全國熱銷。上海文藝出版社立刻加印20多萬冊，並在書腰加上王家衛推薦語「帶着《繁花》看《繁花》」作為宣傳。這部暢銷文學作品在滬上多家書店，乃至全國各地不少書店皆佔據了顯眼位置，風頭一時無兩。金宇澄「繁花——金宇澄繪畫展」於2023年11月24日至2024年1月28日在上海東一美術館展出。執行館長謝定偉指，通常個人展覽的人流相對較少，但由於電視劇《繁花》效應，客流量增幅達60%。

 

《繁花》配樂亦受關注。王家衛在劇中選用57首懷舊金曲，據聞版權費耗資超過1,000萬。電視劇播出後約兩星期，內地音樂平台的的劇目配樂清單播放量高達210萬次；張學友《偷心》、王菲《執迷不悔》、Beyond《不再猶豫》等多首30年前的名曲更再度登上各項排行榜，叫人不得不嘆服：《繁花》真響！

 

阿拉經歷的那個時代

燈紅酒綠的黃河路晚晚大排筵席，年初五放炮仗；市民擠滿了證券交易所，人人希望捉緊時機「上車」……王家衛執導的電視劇中90年代上海極為繁盛，甚至坊間有說過度繁華，引起不少討論。而當時真實的上海是怎樣的呢？

上帝不響，像一切全由我定……
——《繁花》

2013年，長篇小說《繁花》由上海文藝出版社出版，我收到樣書後便打開翻閱。開首一段寫80年代上海人開飯店場面「新開小飯店，挖地三尺，店面多一層，閣樓延伸……進賢路也是一樣，進店不便抬頭，欄杆裡幾條玉腿，或豐子愷所謂『肉腿』高懸，聽得見樓上講張，加上通風不良的油鑊氣，男人覺得鶯聲燕語，吃酒就無心思」。原來是部可以用上海話來讀的小說啊！便愛不釋卷、酣暢淋漓地讀了下去。後來聽說王家衛要改編《繁花》成為電影，我心裡「嘚嘚動」（意為七上八下），就像文藝出版社的廣告，《繁花》裡有「一萬個故事爭相衝向終點」，洋洋灑灑枝繁葉茂，一部電影要怎麼改？

 

本幫味道十足的故事
等了10年，電視劇出了預告片，這個阿寶我們是滿意的，上海人對胡歌有着「自家人」的偏愛和信任。預告片裡的黃浦江，流淌着金色，「流金歲月」感十足，確是「墨鏡王」手筆，但那是不是上海的感覺呢？預告片發出後，「不看好」的聲音多了起來。2023歲末，電視劇終於千呼萬喚始出來。很多人抱怨「亂哄哄的」、「太繁華了」、「不像上海像香港」……在熬過鋪陳人物關係的前兩集之後，一切就開始變好。

 

首先是我驚訝地發現身邊彷彿所有人都在談論它。要知道在內地，父母輩看國劇，中青年追美劇、韓劇、台劇……涇渭分明，可謂井水不犯河水，我已經很多年沒看到男女老少一到晚上追同一部劇的盛況。一個本幫味十足的故事，王家衛是怎麼做到，讓全國觀眾覺得精彩並欲罷不能的？我覺得他是照顧到了所有人。對上一輩人來說，看的是過去的自己、是懷舊；對70、80後來說，看的是停留在記憶深處的集體回憶，比如1988年甲肝疫情、上海人去日本「扒分」（掙錢）潮和「那時候到底發生了甚麼」的探究感；對更年輕的觀眾或北方朋友，商戰、股票大戰的情節也足夠扣人心弦。

巨細無遺的藝術改編
上世紀90年代，上海灰灰土土的，整座城市就像個大工地，到處在拆建，屬於上海城市發展的初創階段。說實話，導演把它描繪得過於光彩奪目了，這個上海多少帶着王家衛映像中上海的影子。我說服自己，這畢竟不是紀錄片，藝術是允許誇張的。隨着劇情深入，王家衛的「考據派」功力開始發揮。我們慢慢發現，劇裡具「年代感」的道具細節都是「對」的，比如90年代流行的不鏽鋼飯盒、「雪芝」手裡的票夾、夾住文件的大黑鐵夾子、水泥路牌、汪小姐的「無指手套」以及袖套，這就很讓人驚喜了。

 

老闆爭相鬥富
不過，黃河路是真的繁華，大家在片中看到的鱗次櫛比的霓虹燈箱是按照檔案館的照片原比例復原的。每年除夕和年初四夜裡「迎財神」，這裡的老闆們愛「鬥煙花」，這都是真實存在的。當時過年上海人本就愛放炮仗、煙花，主流產品是炮仗（也叫「高昇」）、噼哩啪啦的小鞭炮「兩千響」、「五千響」、「八千響」和一些小型煙火，比如每個孩子都玩過的「夜明珠」。但大型的煙花，那種蹦到空中會散開若一朵禮花的，上海人按其形狀稱之為「大蛋糕」，普通人家買不起，只有黃河路上的老闆們有實力一放，還要爭相「鬥富」。一夜過後，黃河路上由煙花爆竹「殘骸」鋪就的「紅地毯」能沒過腳踝，也是確有其事。1996年2月27日的《文匯報》曾發過一篇報道，其中寫道： 「1996年除夕過後，黃浦區環衛清潔公司在黃河路掃出的鞭炮紙屑有20噸。」

 

「整個初四晚上，到黃河路送煙花的黃魚車多極了。煙花爆竹徹夜『轟炸』……據稱，該老闆大約放了4萬元煙花，在黃河路，這還不算最多。」

獨上閣樓，最好是夜裡。
——《繁花》

除了一部分「先富起來的人」，90年代絕大多數上海人日子還過得很緊，公共交通還只有公交車，劇裡人們擠公車的情景可說是完全還原，這在另一部同時代的優秀影片《股瘋》裡也有所表現。記得那時候我上中學，其中有一年多的時間也要每天這樣擠公車去學校，因為個子還沒長高，經常被周圍的大人擠在中間，幾乎要窒息。

 

地道美食真實再現
片中的美食亦基本反映當時情況。改革開放從南方開始，各地先興起的菜系是粵菜，黃河路上的飯店都是粵菜和本幫菜的融合。剛富起來的有錢人吃飯講究排場，仙鶴神針、霸王別姬、龍蝦三吃，都不是普通人吃得起的；當時流行的火燄大王蛇現在已禁售。

 

生意場以外的美食則呈現出更多煙火氣。雲蒸霧繞的早飯「攤頭」在如今的上海已不多見，油條是用根筷子穿進去的；出去約會來份排骨年糕，也契合當年特點：經濟不寬裕，餐廳只能偶爾打打牙祭，排骨年糕一人一份好吃不貴，體面又帶着家常的溫情，一塊「扎足」的大排也已補夠「油水」；最絕的是泡飯，這個上海人都快要忘記的美食又重出江湖，有高配版的「滿堂紅」，也有葛老師生病時的簡版「冷飯+開水+半塊腐乳」，這才是老百姓真正的「泡飯」。

 

一個全民炒股的時代
彼時的上海，人們手頭雖不寬裕，但整個社會充滿了希望，也充滿了機遇。印象中經常聽見大人們說「某某去深圳『下海』了」、「隔壁家誰誰發財了」。90年代上海全民炒股，每家證券交易所前都聚滿了人。我的爺爺奶奶也都加入了炒股大軍，爺爺每天端坐在書桌前，一手舉着個小無線電貼在耳朵上聽「上證指數」，一邊在自製的表格上記錄數據，這一幕我歷歷在目，彷彿就在昨天。

 

90年代滬港合拍的電影《股瘋》詳細描述了當年全民炒股的盛況，也是一部刻在上海人記憶裡的滬語電影，女主角是潘虹，男主角是香港演員劉青雲。這樣想來，這些年的滬港合作確如王家衛電影中的滬港雙城一樣，你中有我，我中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