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介：今日的美國畫壇，有不少才華橫溢的華人畫家，包括我的一些大學學友。其中有一位成就非凡的師兄，是司徒綿。 司徒綿的家鄉是中國著名僑鄉–廣東開平。那裡有美麗的僑鄉建築「開平碉樓」載入世界文化遺產名錄，又是藝術家輩出的熱土。不過，畫家們多數喜畫輕鬆愉悅的純藝術作品，少有去觸碰艱難複雜的主題性創作。司徒綿不同，他偏偏在美國獨樹一幟，以再現華人早期赴美謀生的故事為己任，20年堅持不怠，成就斐然。他的一系列作品成為華工參與美國西部開拓的歷史寫照，被美國一些重要博物館收藏。

 迎風破浪 司徒綿早年在廣州美術學院油畫系攻讀6年，獲碩士學位，畢業後留校任教6年。1987年赴美國留學並成為專業畫家。現為美國油畫家協會大師級會員、加利福尼亞州藝術俱樂部署名會員。 回望初到異國他鄉時，他曾在半工半讀中拚搏：既要學習，又要當街頭畫家維生，還要以具有實力的作品攻入主流社會，飽受生活與追求藝術的壓力，不足與外人道。司徒綿回憶道，大約在1995年，轉機開始到來。當時美國的藝術界和收藏者逐漸接受中國畫家的畫，一方面是由於20世紀末期寫實主義在美國復甦，有了很大數量的受眾；另一方面是因為中國畫家的努力，使畫廊裡規模性地出現了中國畫家的作品。 司徒綿的油畫風格是寫實的，他在母校廣州美術學院的訓練下繪畫功底扎實，在美國又吸收了西方現代藝術的創造精神，他的藝術能力其實已可謂超群出眾。記得大約90年代中期，司徒綿曾來香港找我，到我們出版社選購了一批《中國旅遊》畫報，作為形象參考。當時他正在畫中國西南部的民族風情。 那時開始，他的畫已供不應求，各種藝術榮譽也接踵而來。當年他獲得美國油畫家協會年展最高獎；2000年又先後獲得加州藝術俱樂部90屆金獎展藝術家票選最佳作品獎、美國油畫家協會大師級會員獎、卡邁爾藝術節頭獎；2001年美國西部大師展收藏家票選獎；2003、2005、2006年藝術家票選最佳作品獎；2002及2009年美國西部大師獎；2017年美國西部大師展藝術家最高票選獎和收藏家最高票選獎；2018年美國西部藝術邀請大獎展的博物館購藏獎等。他已成為很受美國收藏界歡迎的畫家。 司徒綿創作的「僑鄉移民題材」系列畫作，是他最有意義的藝術實踐。其機緣，始於一位「伯樂」對「千里馬」的推動，令他飛躍性地展露出亮麗才華。

1.The Overseer,San Francisco, 1905 43”x34” ╱2.司徒綿在畫室

立志打出名堂 話說1998年，司徒綿在加拿大居住一段時間後，通過優秀人才移民專案又回到美國，定居於美國第二大藝術中心城市洛杉磯。當時，司徒綿憑實力成為「加利福尼亞州藝術家俱樂部」的署名會員。這是全美影響最大的一個藝術家俱樂部，有100多年歷史，要加入其中並不容易。 當時適逢全美藝術界興起「風景寫生」之風，司徒綿加入這個俱樂部，就可以和美國藝術家一起寫生。寫生完成後，畫作可即場出售，售價有幾百美元到幾千美元不等，平民階層的收藏愛好者也能買得起，因此搶購者眾，10分鐘之內會售罄。司徒綿舉例說，有一次在卡琳娜島寫生，作品在一個舞會上展銷，保安人員掐着碼錶，到開售時刻才放人入場，沒想到那些斯文女士們竟預先脫掉高跟鞋、賽跑般衝刺進場……這樣的熱情讓藝術家們都為之感嘆。 在藝術家的活動中，司徒綿認識了博物館策展人約翰．格先生，格先生問司徒綿：是否願意參加美國西部大師展？司徒綿欣然接受。 約翰．格先生藝術界舉足輕重的人物，也是一位收藏家。他掌握着美國西部大師展，每年邀請70位藝術家參展。格先生善於發掘藝術家的特長，讓展覽生色。他向司徒綿提議：描繪中國移民在美國西部的生存與掙扎。 美國寫實繪畫的題材分得極細，比如關於美國西部的畫，可分為印第安人、牛仔、拓荒者、開發者家庭、山裡人等題材，通過畫描繪印第安人、山裡人等和白人的爭鬥與共存的故事，講述先民如何通過「跑馬圈地」運動佔有土地、向西部開發等等。這些就是美國的歷史畫。在美國，收藏寫實藝術的人都是出於熱愛作品本身的審美價值，而並非看重投資回報。 然而，在司徒綿之前，竟沒有人畫中國移民參與美國西部開發的題材。司徒綿心靈被觸動，他立志要填補中國移民歷史畫的空白。

1.The Golden Mountain, Arriving in San Francisco, 1865╱2. Chinese Family Laundry,1880 36”x54”

1.Powder Monkey╱2.Ten Miles in one Day, Victory Camp, April 28th,1869, 38”x80”, oil on canvas, 2006╱3.The Gold Nugget, Chinese Camp, 1850 48”x55”

攀登高峰 司徒綿的家鄉，正是美國西部開拓時期中國勞工的來源地之一，那段歷史自然很容易觸動他，激發出別人所無的特殊情感。這是司徒綿創作的動力來源。 第一次畫《華工修鐵路》，司徒綿從心底湧出超乎常人的認真。為了使畫面再現符合歷史真實的事件，場景、工具、人物裝束以及各種生活道具都必須有根據，他查閱了大量歷史資料和文獻，又收集眾多有性格的人物形象。然後全身心地投入作畫，想不到花了2、3個月時間才完成，大大超過預設付出的代價（賣畫一般是按照尺寸預計價錢，而不是時間）。畫好之後，司徒綿面對傾盡心血的畫作，竟依依不捨。主辦方同意調高價格，那幅畫不僅賣出了，還得到藝術家票選獎和收藏家票選獎2個大獎。 美國藝術界和收藏界終於認可了司徒綿。他的畫作價值節節上升，在最高峰的時期，一幅畫賣了50多萬美元。 在藝術之路跋涉幾十年，司徒綿攀登的主峰是「中國移民在美西」的奮鬥史畫，這一系列歷史畫有史詩般的壯闊，顯出感人的力量。 司徒綿的歷史畫場面宏大，畫中往往有眾多人物，畫家必須有極強的構思、組織能力和描繪技巧，才能駕馭畫面。例如《金道釘慶典》，畫面描述洛杉磯到三藩市鐵路貫通前夕，人群分佈主次有序，構圖富於節奏感；無論白人還是華人，形態、身份、性格絕無雷同，真實感極強；最後一顆道釘即將敲落，象徵艱難浩大的工程終結，生動地表現了美國西部鐵路建設史上的一個重要時刻。 司徒綿對自己的這系列主題創作如此評說：「我的畫裡總有中國文化因素和美國文化因素，表現不同文化的碰撞，通俗來講是東方遇上西方。也正是因為我出生於僑鄉開平，熟悉中國移民的心酸血淚史，讓我成為這類題材的不二人選。」 司徒綿成為美國西部早期移民歷史畫的開創者，這一系列畫作講述了他們開山劈石修鐵路、參加淘金、在唐人街生活等感人的歷史故事，而且其藝術風格和繪畫技巧也為作品帶來很強的感染力。此外，他也畫了很多其他種族人群在美國西部的風情畫，並且從來沒有忘記繼續畫祖國土地上生活的中國人。 這位來自東方的藝術家，通過繪畫融入美國的主流社會，並且得到西部藝術界的賞識和共鳴。 美國西部畫泰斗霍華德．特彭寧稱讚道：「司徒綿把故事講得非常好，這顯得更加難能可貴，因為他描述的完全是另一個世界。」美國西部博物館視覺藝術分館館長埃米．斯科特評說：「司徒綿的作品抓住人物特點，技法精湛，造型生動，而畫的主題讓他的作品更加卓立超群。」著名策展人約翰．格更給予高度評價：「司徒綿是現實主義華人移民畫家進入美國的代表人物。」這是「伯樂」對「千里馬」的由衷之言。

華人參與美國西部開發簡史

一般認為，華裔移民美洲最早在1785年。較大規模的華裔移民潮始於1850年代。在西方人發展新大陸和開拓南亞殖民地之後，他們需要大量的勞動力來建設殖民地。其中重要的勞工來源是由中國南方沿海地區引進。販賣華工成為厚利的生意。 這種華工（西方人稱Coolie labor），本質上是廉價的契約勞工（Contract labor），賣身為勞工也被嘲為「賣豬仔」，募工所則戲稱為「豬仔館」。當時從香港到美國加州需要在海上航行2至3個月，中途可能遭遇風暴和海盜，風險極大。 華裔移民美國的另一個誘因是，1848年加利福尼亞州舊金山發現金礦，吸引各地淘金者蜂擁而至。1852年中國約有2萬人到達美國。他們主要來自於廣東「四邑地區」（台山、開平、恩平、新會等地）。那裡是窮鄉僻壤，人們為了謀生，早有飄洋過海闖天下的傳統。 在舊金山的淘金者，按照開採金礦通行的規矩，誰有效開發就歸誰所有，加州政府徵收每月20美元的開礦稅。 到1863年，河床表面的金沙已被淘盡。適逢橫跨美國東西鐵路工程開工，很多華工選擇去修鐵路。勤勞的中國人成為開山劈石造鐵路的生力軍，僅僅花了5年時間（1863-1868年）修建了美國最有名的兩大鐵路：中央太平洋鐵路和聯邦太平洋鐵路，從美國中部的內布拉斯加到美國西海岸的加利福尼亞，為美國工業時期的發展奠定了基礎。 1880年，華工人數達到30萬，佔舊金山總勞動力的1/3。白人工人埋怨「中國苦力」搶了他們的飯碗。1882年美國通過《排華法案》，禁止華工入境，規定在美華人不可加入美國國籍。很多華工只好轉往他方。在被歧視的社會環境中，中國移民在美國勤勞地謀生和維持着東方人的文化特色，形成了自己的社區，這便是「唐人街」。1943年，排華法案終於被撤銷，2012年6月18日，美國正式就1882年制定的排華法案道歉。自此，美國華人努力爭取的平等、自由和人權終於被法律肯定。

Golden Spike Ceremony

綽號「一哥」；資深傳媒人、攝影家、畫家和旅遊作家。現任香港中國旅遊出版社副總編輯；並擔任香港電台文化旅遊節目嘉賓主持。著作有《百年辛亥名城之旅》、《一哥攝影講堂》、《一哥行攝天下》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