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介：每逢過年過節，在那些戲棚竹架之上，總會看見一個個絢麗萬千的花牌，但你有沒有想過，這個我們習以為常的風景，不單是本地獨有的民間技藝，還是香港的非物質文化遺產之一。今期我們拜訪從事花牌業已經超過廿載的蔡榮基師傅，聽他細訴花牌的特點與變遷。

 | 滿地蟑螂的時代 |
花牌是以竹及竹籤為支架，配以真假花朵、各式紙類和布料製成的裝飾。榮基師傅子承父業，他父親本是搭棚出身，60年代投身花牌行業，他小學二、三年級便開始幫手摺紙花，及至
中學畢業，正式在父親的花牌店幫手，數來已經26年。
與花牌結緣半生，榮基師傅見證了花牌的變遷。他說香港花牌最早見於約100年前，當時的樓房大多只有一層，掛一個花牌上去，等同高了一倍，鶴立雞群，宣傳效果卓越。最早的花牌都是採用鮮花，後改用紙花，但不太耐用，風吹雨打過後，往往凋零得不像樣，蟑螂亦容易藏身於此，那時每間花牌公司都是一地蟲蟻，非常恐怖，「女朋友都識不到啊！」他一臉往事不堪回首的表情說道。直至銻花的引入，沒有那麼容易掉色，情況大為改善。此外，以往花牌上的文字由師傅執筆，字體難免歪歪斜斜、大小不一，現在改用電腦印刷，整齊多了。但考慮到普通打印過於單調，所以師傅也會花點心思，比如在字上加金粉，增添喜慶的
氣氛。
除此之外，榮基師傅亦作了一些比較破格的嘗試，例如為大坑舞火龍活動製作花牌時，將霓虹光管裝在花牌上，頓時有了香港電影承襲過來的迷幻夜色，只是霓虹燈組件很重，整個花牌重約500磅，幾個大漢吃盡奶力才把它吊起來。此外成本也較高，得看客人是否能夠接受。

| 長洲花牌不是花牌？ |
現時花牌較常見於新界鄉村，在授勳、就職、賀誕、打醮以及盂蘭等場合，都少不了它們的身影。其實白事用的弔唁字牌也是花牌，只是布料由紅色改為白色，再去除花牌上的吉祥符號而已。
值得一提的是，長洲有獨特的花牌傳統，除了紅白二事，島上的日常公告也依靠花牌，甚麼開放日、大旅行、健康檢查、招聘廣告……幾乎你想得出的事都會寫在花牌上，成了一種奇觀。只是長洲花牌以木板為底，螢光色紙為面，與用紙和竹紮成的傳統花牌不太一樣，我甚至聽過部分老師傅說：「長洲花牌根本不是花牌！」是也非也？內容足以寫一篇論文，這裡就輕輕跳過，交由讀者判斷。

1.塔門太平清醮的花牌陣（余晴峰攝）╱2.長洲的花牌以螢光色為主，與傳統花牌截然不同（王征攝）

| 愈地道愈有特色 |
貴為香港非物質文化遺產的一部分，花牌在外國也受到重視。在2014年「史密森尼民俗節」，蔡榮基師傅就受邀代表香港，向世界展示花牌製作的奧妙。提起這次華盛頓之旅，他說得眉飛色舞：「當時美國工程師質疑我們，說幾支竹，幾條索帶，怎可能支撐起10米高的建築，我當然不服，但他說他的英文，我說我的中文，雞同鴨講，誰也說服不了誰，後來他走開，我叫夥計立即開工，紮了幾支竹，他回來之後用力推我們的架，但推不動。第二日竟然開車來撞，也撞不動。最後我們順利完工，他豎起手指公，那次真的覺得很驕傲。」之後師傅又先後走訪了法國和日本等地，證明香港傳統文化，真的能夠衝出國際。
內地對花牌也很感興趣，常有公司請榮基師傅製作花牌，他們尊重香港文化，沒有要求採用簡體字，借用師傅的說法：「花牌一定要襯繁體字，這樣才『正』！」反觀不少本地店家自貶身價，忙不迭把自己的招牌弄成簡體字，以為這樣就可以吸引遊客，其實就是不明「愈地道愈有特色」的道理。

| 花牌面臨「絕後」 |
雖然揚名中外，但與大部分傳統行業一樣，花牌正面臨「絕後」之危，依榮基師傅所言，本地目前只餘下5間花牌製作公司，他感慨：「興趣很多人都有，但提到錢就甚麼都沒有了。」製作花牌是粗重工作，日灑雨淋，收入又不如紮鐵等行業，雖然說文化事業與純粹的體力勞動不可混為一談，但人畢竟要過活，師傅也坦言女兒對花牌不感興趣，至於兒子，「不太想他入行，現在都不常搭竹棚，都是用鐵棚，太陽一曬，鐵就燙得火熱，長時間夾着鐵棚真是男人最痛，你懂的……」
話分兩頭，師傅也不是太悲觀：「或者政府之後覺得有需要了，撥一筆錢過來，就多人入行了。」可能的話，當然不希望文化產業都得由政府攙扶才能夠走下去，但像蔡師傅這樣勇於創新，受國際認可的職人也如此評價，是否存在其他生路呢？

1.大坑舞火龍活動的霓虹燈花牌（受訪單位提供）╱2.榮基師傅受邀出席美國的「史密森尼民俗節」，造就花牌與華盛頓紀念碑並立的奇景（受訪單位提供）╱3.以往的花牌字都是手寫，現在大多是打印，除非客人有特別要求（受訪單位提供）╱4.花牌以竹及竹籤為支架（受訪單位提供）

花牌小知識

布匹
傳統的花牌採用紅布，蔡榮基師傅想弄點新意思，有時候會用紫色的布匹，紫色象徵紫氣東來，吉祥，大部分客人都接受，夾雜紅布一起用，大紅大紫，色彩更見繽紛熱鬧。
鳳頭
花牌大多以「鳳頭」作裝飾，鳳為瑞鳥，固然有其吉祥的意義，但將其放在花牌頂部，更多是因為鳳開屏後為半圓形，用作開首特別好看，此乃出於「美學」而非「象徵」的意義，這是蔡榮基師傅研究多年的結論。
龍柱
花牌採用的符號一般比較「正路」，像蝠鼠吊金錢一類，雖然都是吉祥圖案，但易惹人誤會，一般只會在「偏門」行業如麻雀館開張才會用到。龍柱不一樣，正氣，容易理解，大家普遍接受，龍柱落地，形成一道「花牌門」，可以讓往來者更接近花牌。
字
以往花牌上的字都是棉花字，先用白膠漿在銻紙托底寫字，再貼上棉花，但現時因為棉花來貨不易，一般直接把字打印在網孔布（即橫額布）上，較為耐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