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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我行]第465期 蘇東坡為甚麼不騎馬?

文:李開周    圖:     分享:

簡介:公元1059年,蘇東坡從他的故鄉四川眉山出發,去河南開封做官。他的父親蘇洵和弟弟蘇轍與他結伴同行,父子三人邊趕路邊遊玩,相當愜意。

        

 他們是十月初四從眉山動身的,臘月中旬才進入湖北。途經湖北江陵時,年關將近,他們不走了,在江陵找一家旅店安頓下來,待過完新年,看過花燈,出了正月十五,才再次啓程。 正月二十,他們走陸路抵達湖北荊門。正月二十五,他們乘船渡過漢水,抵達湖北襄陽。襄陽是諸葛亮故里,他們不願錯過,專程去傳說中的諸葛亮故居遊覽了一天。二月初,他們進入河南,經唐州(今河南唐河)、昆陽(今河南葉縣)、襄城、許州(今河南許昌),一路向北奔向開封。 經過許州時,他們聽說范仲淹的二兒子范純仁在當地做官,又去州衙拜訪了他。隨後他們途經尉氏(今開封屬縣),得知尉氏還保存着魏晉名士阮籍登臨過的嘯台和戰國時信陵君麾下猛將朱亥的墳墓,於是他們登臨嘯台,憑弔朱亥墓,又在尉氏逗留了幾天。 直到二月十五那天,他們總算抵達目的地:京城開封。 我們不妨掰指頭算一算:蘇洵、蘇轍和蘇東坡是1059年農曆十月初四出發的,於1060年農曆二月十五抵達,從四川眉山到河南開封,1,000多公里的路程,他們竟然用了4個多月! 三蘇的速度如此之慢,首先當然是因為他們邊走邊玩,把路途當成了旅途,本來就沒打算趕時間;其次也是因為古代交通落後,沒有火車、汽車、飛機這些現代化的交通工具。 是的,古代沒有汽車和飛機,可是古代有馬啊!關羽關雲長胯下赤兔馬,郭靖郭大俠胯下小紅馬,都是日行千里、夜行八百的神駿,區區1,000多公里,大約折合3,000華里,騎上駿馬一路飛馳,三天不就走完了嗎? 事實上,日行千里的馬在這顆星球上根本就不存在,現在沒有,古代也沒有,牠們只是傳說而已。馬有耐力、有韌力、也有爆發力,起速很快,但並不能長時間全力奔跑。無論多麼神駿的馬,都不可能連續奔跑1個小時,否則必會因為大腦過熱或者心力衰竭而倒斃。 馬不可能長時間快跑,但可以長時間慢跑,一個人騎馬趕長途,還是比步行快得多,也省力得多,蘇東坡父子為何不騎馬趕路呢?因為他們沒有馬。哦,不對,應該說他們沒有足夠多的馬。 三蘇父子從四川出發時,四川官員
張方平很是欣賞他們的才學,曾經贈給他們一匹馬。可惜的是,張方平只贈了一匹。三個人一匹馬,怎麼騎?馬能馱得動嗎?當然馱不動。所以呢,他們只能讓馬馱行李,自己步行。 問題又來了:張方平既然欣賞三蘇的才學,幹嘛那麼小器,只贈一匹馬,而不是每人各贈一匹呢? 因為馬在宋朝太貴了。 宋太宗在位時,國子博士李覺說:「國家所市戎馬,直之少者,匹不下二十千。」宋朝官府購買的軍馬,每匹最便宜也要20貫。 宋真宗在位時,一個專門對馬進行估價的政府機構「估馬司」是這樣估價的:民間用馬每匹8貫到35貫,軍隊用馬每匹27貫到75貫,宮廷用馬每匹60貫到110貫。 光說這些數字,大夥應該感覺不到宋朝的馬有多貴,我們來比較一下:唐朝軍隊買馬,平均每匹不到3貫;宋朝的耕牛平均每匹不到10貫,牛犢則只值2貫左右。由此可見,宋朝的馬要比唐朝貴得多,宋朝的馬也比宋朝的牛貴得多。 宋朝的馬之所以貴,是因為宋朝疆域狹小,適合養馬的牧區都被敵國給佔了,剩下的區域人口稠密,耕地緊張,如果拿出一些生產糧食的耕地來為馬匹生產牧草的話,會非常不划算。北宋朝廷為了鼓勵民間養馬,曾經出台優惠政策:農民為朝廷養一匹戰馬,可以免除一個人的賦稅,或者可以獲得100畝耕地的補償,又或者可以得到每年7,000文的獎勵。即便如此,馬還是奇缺,只能用茶葉和絲綢向敵國交換,而西夏、契丹、金國等少數民族政權為了遏制大宋的軍事實力,又總是抬高馬的價格。 古代沒有坦克,戰馬就是坦克;古代沒有飛機,戰馬就是飛機。從春秋戰國到明清兩朝,馬一直是戰場上的大殺器,誰擁有更多的馬,誰就能在軍事上佔盡優勢。宋朝缺馬,所以馬貴;因為馬貴,所以民間極少用馬。 我們看宋畫就知道,從傳世名作《清明上河圖》、《江山秋色圖》再到《溪山行旅圖》和《閘口盤車圖》,畫中行人沒有騎馬的,如果乘車,乘的也是牛車和驢車,見不到一輛馬車。


河南開封人,青年學者,專欄作家,著有《吃一場有趣的宋朝飯局》、《擺一桌絕妙的宋朝茶席》、《過一個歡樂的宋朝新年》、《千年房市:古人安心成家方案》等17部圖書,作品曾輯錄為台灣國文教材。

1.《閘口盤車圖》,(局部)圖中所見均為牛車╱2.(北宋)李公麟《五馬圖》(局部)╱3.古墓中出土的牛車模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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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篇出處:

2019-3 465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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