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介：有人形容,香港社會正處於撕裂的時代, 青年與老人互不理解,前者嫌後者守舊固執, 後者指責前者嬌生慣養。在這個大環境下,幾 個後生成立了「歲閱悠遊」這個社會組織,透 過找一些老友記帶導賞團的形式,試圖彌縫兩 三代人之間的裂縫。靠本地遊是否真的可以增 進跨代之間的感情?今期港人港事,就讓我們 一起跟老友記旅行吧!

老友記 約我旅行

余晴峰/圖文(部分圖片由受訪單位提供) 葉永仁/設計

口述歷史的威力
「我叫家珍,可以叫我Jenny,年紀比較 大,但都有英文名!」天氣和煦的週末,我 隨家珍的導賞團遊逛石硤尾,她的聲線鏗鏘 有力,「歲閱悠遊」3個創辦人站在一旁,如 同孝順的孫兒守望祖母一樣笑瞇瞇看着她, 此情此景不禁讓人覺得,今次將是趟不錯的 旅程。
步出地鐵站,沿窩仔街向下走,至石硤 尾邨19座附近,家珍向我們講述在這裡發生 的石硤尾大火。1953年12月25日,石硤尾木 屋區遭逢祝融之災,50,000多名災民無家可 歸,間接促使公共房屋的誕生,這段歷史相 信讀者並不陌生。家珍再提及,可以為我們 帶來新角度嗎?只聽她說:
「因為是聖誕節,當時我在教會,聽到 有人大喊『火燭』,立即與弟弟上山避火, 當時棉被很貴,我們帶着走,有人趁火打 劫,混亂中我跌進一個洞,大叫『主啊打救 我啊!』但沒有人來,我在洞內四處找,碰 巧找到一把傘,用傘勾着洞外,很辛苦才爬 出來,弟弟哭着對我說:『家姐,棉被被人搶 走了。』我說:『被人搶走都無辦法啦。』」
過往也曾聽其他團體的導賞員講石硤 尾大火,他們比較着重整體狀況以及客觀數 字,比如說受災面積有多大,災民人數有多 少,政府怎樣跟進等等,但家珍是當事人, 講的是親身經歷,也許比較局部,未能描繪 事實的全貌,但她繪形繪聲,講得極為真 摯,使人代入當年的情景,這就是口述歷史 的威力,也是找老人家當導賞員的特色所 在。同行碰巧有個孩子隨團,本以為這種歷 史事件會令他哈欠連連,沒想到他也聽得津 津有味,說是記憶的傳承也許有點誇張,但 至少,孩子確實知道祖輩多一點的事吧。

她的笑容
經石硤尾街市到美荷樓生活館途中,跟家珍問及她為甚麼 會當導賞員,她說:「最初幾個年輕人透過伸手助人協會找導賞 員,協會那邊推薦我,我說我字也不會寫,怎可能帶人旅遊呢? 他們說沒關係,試試吧!於是我就姑且試一試。」
未知讀者是否察覺,我問的是她成為導賞員的「動機」何 在,她回答的卻是「如何」成為導賞員的經過,兩者之間有微妙 的差別,這種差別也許反映這群老人家的一種傾向:別人拜託他 們做事,他們首先考慮的不是利益,而是自己是否能力所及,會 不會有負於人,這種態度使我非常欽佩,我亦很慶幸家珍在這個 過程中有所得益:由最初質疑自己的能力,「覺得自己沒有東西
值得講」,到現在挺起胸膛帶團, 老人家有時比年輕人更需要機會去 證明自己,建立自信。「帶團呢, 愈帶愈滿足,很多團友跟我講:『阿婆,想不到你講得幾 好啊!』」說這句話時, 家珍笑得特別可愛,可 以有這樣的一個導賞團 讓她展露笑容,真的
是太好了。 行程幾辛苦都不要放棄
雖然經過專業訓練及累積了一定的經 驗,但談到緊張之際,老友記還是偶有「失 控」的情況。在美荷樓生活館,追憶起往事 的家珍會忘記交代背景資料,見到舂米機, 又會激動得將手伸過欄杆說:「我小時就用 這個!」惹來生活館職員前來警告。
碰上這些「蝦碌」情況,合作帶團的年 輕人總是第一時間出來幫忙。Michelle是「歲閱 悠遊」創辦人中唯一的女將,除了幫家珍補 充資料,還有一個細節讓人特別窩心:每到 一個講解點,家珍急不及待開講時,Michelle 總是靜悄悄地把老奶奶由暴曬的地方帶到樹 蔭下。老友記是導賞團的主角,但這個主角 要把戲唱完,還得一班後生在背後支援。
這是一種跨世代的合作,老人與青年 都享受這種關係,彼此都見證對方的成長。 「歲閱悠遊」的另一個創辦人Leon說:「老 友記一開始不太清楚自己要講甚麼,有些內 容要我們幫忙組織,現在完全無問題,還自 發製造了一些道具令導賞團更有氣氛,十分 厲害。」他的拍檔Francis則說從老人家身上有 所得着:「我比以前守時,因為老友記很準 時,自己不好意思遲到;另外,見他們以前
的生活這麼艱難,現在亦更珍惜自己所擁有的一切。」「以前真的很淒涼,但沒有『死』這個字,幾辛苦都不要放棄,幾辛苦都要力爭上游,我想將這些都告訴年輕人,讓他們不要隨意輕生。」家珍忍不住插口,這下我總算知道她當導賞員的「動機」何在了。
珍惜跟老一輩溝通的機會在「廢青」與「廢老」互相指罵的年代,搭建一個以導賞為形式的平台,讓不同年齡的人有溝通的機會,這是個非常有意義的嘗試。看見眼前一老三嫩笑成一團,我請Michelle自我評估一下她們目前有何成果,是 否真的有效消除老人與青年的隔閡,她想了一想,答:「我們的導賞團很小型,影響力未必真的很大,但的確見到有團友在導賞過 後,瞭解多了老人的故事。大家平時見到老 人家,不會有跟他們談天的意慾,但其實他 們的故事很有意義,我很珍惜跟他們溝通的 機會,希望導賞團可以成為一個契機,讓更 多人願意和老友記交流。」
一個團體的力量總有局限,重點是那種 尊重彼此、瞭解對方的精神可以傳遞開去。 希望大家可以來聽家珍的故事,也更希望大 家可以聽「身邊的」老人家的故事。
歲閱悠遊是甚麼?
「歲閱悠遊」是由幾個大學生成立的社會企 業,希望藉老友記跟青年合作,以帶領社區文 化導賞團的形式,讓大眾認識香港多一點,也 讓市民與老友記親近多一點。
官方網站:elder treksh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