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介：人生風景裡怎可能沒有音樂? 11月,香港的藝術盛事不斷。譚盾的新作《慈悲頌》在香港文化中心演出 兩場,成為新視野藝術節的壓軸節目。我適逢大忙,只能抽空欣賞第二場。怎知 道,我竟追悔:為何不連聽兩場?

 破解敦煌的音樂密碼
《慈悲頌》的創作,源自譚盾一 次敦煌旅遊。本來只是一次遊玩,但 卻深受敦煌藝術感染,啟動了5年的創 作歷程。
譚盾看到石窟壁畫有很多反映人 間生活的故事,其中不乏奏樂、舞蹈 場面。作為音樂家,不免遺憾:看得 見、卻聽不到?於是油然產生慾望:
將這些描述古代東方世界的生活故 事,轉化成為樂章,以音樂、歌曲來 演繹。由2014年起,他開始了漫長的 「敦煌計劃」。
5年來,譚盾多次往敦煌看壁畫, 又走訪世界多個有敦煌珍藏的地方考 察,從分散於各博物館、圖書館的敦 煌文獻中探尋樂譜和舞譜。大英圖書 館藏有14,000冊敦煌手稿,其中一本
《心經》裡,藏滿了樂譜和舞譜,使 他怦然心動。他希望讀懂謎一樣的樂 譜,有如破解「敦煌密碼」。
譚盾在壁畫上發現十多款失傳的 樂器。他尋找製作樂器的師傅,設法 仿製、還原那些古老樂器,用來演奏 歷史遺音。譚盾首先「復刻」盛唐的 奚琴與反彈琵琶:「⋯⋯琵琶的絲 弦,要找最有韌力的,我在日本京都 的鄉下地方才找到滿意的。那一戶 人家,聲稱8代以前是中國人,專門做 唐弦⋯⋯」
5年後,他實現了夢想,譜成氣韻 宏大的音樂巨構《慈悲頌》。譚盾指 揮香港管弦樂團暨合唱團、德國呂貝 克國際合唱學院組合的龐大陣容,更 以多位世界級獨唱家任主角,用西洋 管弦樂加上「復活」的中國古代樂器 反彈琵琶、奚琴等,在舞台上,借來 莫高窟壁畫、塑像的意境,延續敦煌 傳奇。

音樂歌舞滿涵敦煌精神
這位格林美音樂獎、奧斯卡金像 獎獲得者,特別善於用音樂展現恢宏
的藝術氛圍與深廣的人文視野。 《慈悲頌》分為六幕:《菩提 樹》、《九色鹿》、《千手千眼》、 《禪園》、《心經》、《涅槃》,每 一幕借用一幅敦煌壁畫的意境為主題 背景,在中西合璧的壯麗音樂中,以 感人的歌聲演繹佛典故事,展露悠悠
的音樂韻味。 歌是以梵文及普通話演唱,德國
呂貝克國際合唱學院的歌唱者多數是 歐洲人,竟然唱得與東方人無異。
我特別欣賞六位獨唱家的歌唱。
其中四位歌者以西洋美聲唱法來演 繹,分別擔當主角:佛陀和五祖弘忍、 九色鹿和觀音、小王子和年輕佛陀、六 祖惠能。通過優美的歌聲,敘事與詠嘆 互動,情境和音韻交融,感覺很好!
兩位原生態中國歌唱家的唱法更 顯奇妙。女歌手譚維維演繹第五幕 《心經》中的西域歌女篥娜,其演唱 俊朗奔放,富有西北風格。蒙古族男 歌手巴圖巴根擔當的人物角色,是第 五幕《心經》中的樂僧空弦,他以出 色的「呼麥」唱法和敦煌樂器「奚 琴」演奏兩大特色吸引了我。巴圖巴

1.莫高窟第158窟的 佛涅槃像,成為《慈 悲頌》的代表形象 ╱2.敦煌莫高窟257 窟壁畫《鹿王本生》 中九色鹿捨己救人的 故事,是《慈悲頌》 第二幕的主題

根原本是馬頭琴手,現在演奏被譚盾 「復活」的弓弦樂器奚琴,正好與馬 頭琴有點相似。在《慈悲頌》聽到巴 圖巴根奇特的「呼麥」音腔,竟以一 人的嗓子表現出成群喇嘛在原野頌經 的情境。太妙了!
呼麥,是蒙古族特有的單人多聲 演唱法。呼麥藝術家運用特殊的發音 技巧,巧妙調節共鳴,一人唱出兩個 或以上聲部,形成奇妙的和聲效果。 又可以用聲帶顫動發出泛音,彷彿金 屬聲的明亮高音,獲得神奇的音色, 有如樂器,讓人難以分辨是在演唱還 是奏樂。
還有「反彈琵琶樂舞」不可不表 揚。表演者一邊舞蹈,一邊反手彈奏 身後的琵琶。這使我想起30多年前的 一幕。
1979年誕生的敦煌舞劇《絲路 花雨》,演繹盛唐時代絲綢之路的故 事,將敦煌壁畫代表作、莫高窟112 窟壁畫《反彈琵琶舞》化成舞台形 象。舞劇在全球上演超過1,000場,風 靡世界。那時《絲路花雨》成為我追 拍的內容,接連看了好幾場。
但是,在舞劇中,琵琶只是跳舞 的道具,舞者雖然跳得好,卻不會
彈琴。而《慈悲頌》的「反彈琵琶 舞」,演員善舞又能彈琵琶。那琵琶 還是仿敦煌壁畫的古式樣,用葫蘆做 成。這是《慈悲頌》又一亮點。
《慈悲頌》詩意地展現佛陀故 事,不要以為只是表現宗教意義,實 際上傳揚了平等、奉獻、慈愛等普世 價值。
註:蒙古族呼麥於2009年10月1日入選世界 非物質文化遺產名錄。

1.譚盾指揮龐大樂團在香港文化中心演出《慈悲 頌》後,向觀眾謝幕╱2.莫高窟112窟壁畫《反 彈琵琶舞》,飛天女神婀娜的舞姿動人心弦

綽號「一哥」;資深傳媒人、攝影家、畫家和旅遊作家。現任香港中國 旅遊出版社副總編輯;並擔任香港電台文化旅遊節目嘉賓主持。著作有 《百年辛亥名城之旅》、《一哥攝影講堂》、《一哥行攝天下》等。